编者按丨2005年2月23日，上海证券交易所一声平常不过的锣响，却敲开了一个时代的启动键。20年来，中国ETF从零起步，如今已达到4.6万亿元规模。一个“股票篮子”的概念，串联起各类资产，不仅带动了市场的流动性，也让资本市场持续注入“配置活水”。2024年，中国指数管理基金规模首次超越主动权益基金，在降费成为行业共识的背景下，ETF的下一站究竟是工具普惠的黎明，还是流量内卷的黄昏？答案藏在故事里，也藏在下一笔申赎指令中。

【大河财立方 记者 孙凯杰】在千禧年到来时，一名新投资者要想进入A股，先得在银行排队开户、缴纳印花税、准备足够的起步资金；而在今天，只花一百元、点点手机屏幕，就能轻松买到一只覆盖全市场的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（即ETF）产品。

2005年，首只ETF在上交所挂牌，像一片树叶落入黄浦江，鲜有人料到它将长成今日之巨舰。

此后20年，凭借持仓透明、分散风险、费率低廉、流动性佳这四张“船票”，ETF一路破浪。

从“小舢板”到“压舱石”，ETF在中国是如何完成这场跨越的？

起源：因避险而诞生，以“股票篮子”享誉全球

ETF的概念雏形起源于美国，最早可以追溯到1975年美国先锋基金发行的指数投资信托，该产品跟踪的指数是标普500指数。

1990年，加拿大多伦多证券交易所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只ETF指数参与份额（TIPs）。

1987年10月，美国股市遭遇“黑色星期一”，道琼斯工业指数单日暴跌22.6%，创史上最大单日跌幅。美国政府迅速采取行动，加强交易管制措施，但并未完全解决流动性不足问题。

市场上迫切需要一种直接对冲股票组合风险的交易机制，该需求激发了“股票篮子”的创意，也就是现如今我们所熟知的ETF。

1993年，道富环球投资与美国证券交易所合作，推出美国第一只交易所基金产品——SPDR S&P 500 ETF TRUST。至今，SPDR标准普尔500指数ETF仍是世界上规模最大、最受欢迎的ETF产品之一。

进入21世纪后，ETF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迅猛。据国海证券研报统计，截至2023年，美国是全球ETF的领军者，占到全球市场规模的72.75%；欧洲ETF市场稳步发展，以股票型和债券型为主体，同时在ESG和绿色投资领域表现突出；亚太市场紧随其后，尤其在2019年后增长迅猛。

20年前，这股发展浪潮，也从大洋彼岸来到了青涩的中国市场。

破土：上证50ETF诞生记

1997年，亚洲金融危机席卷而来，中国香港股市遭受严重打击。身处美国的河南籍青年刘啸东心系祖国，毅然辞去华尔街的工作，回国担任上海证券交易所副总经理，主抓金融产品开发工作，并将创新焦点锁定在ETF产品上。

刘啸东毕业于郑州大学物理系，毕业后留美深造。1990年，他在杨振宁执教的纽约州立大学做助理教授，在那里认识了数学系主任同时也是著名投资大师、文艺复兴基金创始人——詹姆斯·西蒙斯，由此进入了证券投资领域。拥有丰富数量投资经验的他，深刻熟知ETF对于成熟资本市场的重要性。

2002年，上交所推出了上证180指数，并宣布开启研发跟踪该指数的ETF产品。这一举措促使当时大多数基金公司纷纷启动了上证180ETF的相关研发工作。

2004年1月，上证50指数正式面世，其成分股主要为蓝筹股，因其高流动性、大规模和易于复制的特点，多家基金公司转而投入到上证50ETF产品的研发中。

相比于股票交易，ETF的业务链条很长，从交易、法规、登记公司、产品推介到基金公司等都有涉及，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成本。最终，上交所确定了华夏基金为上证50指数首只ETF产品的管理人，忙碌的路演募资工作也随之开始。

对于当时的市场来说，ETF是新事物，很难有人能快速理解。“这是啥玩意儿，还挂个洋名”，这是刘啸东向一家大型证券公司负责人推介时，对方说出的原话。

彼时负责营销工作的现任华夏基金总经理李一梅，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也曾提到：“当时可以说是天时、地利、人和一样不占。都说名字里有数字或有字母的基金产品难卖，上证50ETF既有数字又有字母的，更是难上加难。”

时任华夏基金董事长范勇宏在他所著的《基金长青》中回忆，华夏基金通过“股票+现金”的认购模式，让上证50ETF快速得到市场认可，即投资者可以用现金认购，也可以用上证50指数成分股进行网下认购。

对于券商等机构投资者来说，以股票换购ETF份额，可在弱市中盘活自己的股票资产，同时减少套现或换股造成的冲击成本和交易成本。

在全国路演、全市场推介的努力下，华夏上证50ETF共募集了54.35亿元（含股票市值）资金，成功于2005年2月23日正式挂牌交易，成为中国首只ETF基金，至今仍在正常运行。

井喷：厚积薄发后的规模暴涨

2006年，易方达深证100ETF上市，沪深两地交易所均有了各自的ETF基金。

2012年，首只跨市场ETF基金——华泰柏瑞沪深300ETF上市，时至今日，该基金规模已超过4000亿元。

2013年，博时基金发行了博时标普500ETF，是国内首只跟踪美股指数的ETF，低成本买到美国顶尖科技公司，不再是投资者遥不可及的愿望。

2018年开始，行业ETF逐渐问世，芯片、新能源、光伏、医药等高成长板块ETF的出现，让南方基金等公司逐渐崛起，投资者也可以一键享受板块增长带来的红利。

2021年开始，年轻一代投资者持续涌入，但市场整体遇冷，导致大量主动权益型基金业绩大幅下挫。苦于回本的投资者发现，部分明星基金经理管理的基金，不仅跑不赢业绩基准，甚至跑不赢大盘指数。

市场整体下行，让中国ETF迎来了自诞生以来的最快增长。ETF规模从零到2万亿元用了18年，而从2万亿元突破4万亿元，只用了不到两年。

2024年末，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：国内被动管理型权益类基金规模首次超越主动权益型基金。晨星Direct数据显示，截至2024年底，剔除ETF联接基金后的被动权益类指数基金管理规模达3.61万亿元，同期不含FOF的主动权益型基金规模则为3.46万亿元。

截至2025年8月，全市场ETF超过1200只，跟踪标的包含了宽基、行业、跨境、债券、商品等多个领域，投资者不仅能够通过ETF投资宽基和行业，也能一睹世界各地市场，布局黄金和豆粕等商品。而华夏基金和易方达基金两家先行者，也跃升为如今ETF管理规模前两名的资管“巨无霸”，合计管理ETF超过200只，规模达到1.4万亿元。

时代的新机遇

ETF规模的迅猛发展，背后也是技术迭代升级、合规日益完善的体现。

深耕金融行业超过30年的恒生电子，完整参与和见证了公募基金行业的发展，如今已协助多家机构完成了ETF产品的布局和运营。恒生电子副总裁韩海潮认为，相比于主动权益型基金，ETF基金是一种运营风险较大的产品，日常运维的安全非常重要，一旦出现任何差错，都会对基金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和影响。

“例如沪深300ETF，一笔指令下来，系统就要同时进行300笔交易，这些金额如何分配、系统如何进行自动拆单，都要保障万无一失。”韩海潮向大河财立方记者介绍。

与此同时，ETF在中国资管界的战略地位也在不断攀升。2024年的新“国九条”提出，要建立ETF快速审批通道，推动指数化投资发展；2025年的《推动公募基金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》又再次提出，要实施ETF快速注册机制，原则上自受理之日起5个工作日内完成注册。

2025年4月，市场急跌，中央汇金以“国家队”名义加仓超过2000亿元宽基ETF，再次证明了ETF在市场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。范勇宏在书中也提到，ETF的投资和交易大大提高了标的指数成分股的流动性，减少了指数波动，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市场的稳定。

时光荏苒，那些当年的热血青年，或许仍在一线奋战，或许也在其他领域绽放光芒。然而，回望20年前，他们所奠定的事业基石，始终是中国资管行业不断攀登高峰的坚实支撑。

当前，中国ETF市场正迎来费率改革，行业内部的新一轮竞争态势似乎已经显现。在同类产品竞争加剧的背景下，基金公司寻求突破的策略也将逐渐明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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